石破之惊：暴力三连击后的日本

10月19日清晨，一男子驾驶面包车冲向自民党总部，投掷5个类似燃烧瓶的物品，导致停放在自民党总部院内的警用车辆部分被烧损。该男子随后驾车前往附近的首相官邸，并冲撞了官邸前的防护栏。警方以涉嫌妨碍执行公务为由，将其当场逮捕。

日本新任首相石破茂当天在鹿儿岛县萨摩川内市参加竞选活动，并未在官邸内。

这一事件是近年来与日本首相相关的第三起袭击事件。此次针对日本“政治中心”的袭击，发生在即将举行的众议院大选之前，其背后深层动机和目标引发舆论关注。

指向明确的“暴力表达”

日本《朝日新闻》引述东京警方发布的消息报道称，犯罪嫌疑人臼田敦伸，现年49岁，来自埼玉县川口市。他从县内私立初中和高中毕业后，曾在一家运输公司做职员，还担任过网页设计师。相关报道显示，他对参政兴趣浓厚。

19日当天，臼田敦伸在社交媒体上呼吁废除“不交300万日元保证金就无法参选的选举”这一选举保证金制度，并发布 “通过暴力来改变社会”等言论。有报道称，他曾有参选议员的打算，还曾向媒体等机构发送过包括他个人履历的调查表。但不知为何，他最终决定不再竞选公职。

2011年日本大地震之后，臼田曾参与反对核电站重启的抗议活动。2012年，臼田因未经允许进入大阪市关于接收东日本大地震废墟的居民说明会现场，被大阪地方检察院以妨害业务罪起诉。臼田本人与其父亲共同居住在埼玉县的川口市。其父向媒体介绍说，臼田曾自修法律课程，并获得了行政书记员的资格。

自日本前首相安倍晋三遇刺身亡、岸田文雄遇袭后，这起被认为是近年来日本发生的最为严重的直接袭击“政治中心”的案件，进一步引发民众对安保状况的担忧。它们有一个共同之处，都是指向非常明确的“暴力表达”。

枪杀前首相安倍晋三的是前日本海上自卫队队员山上彻也，因其母亲沉迷于“统一教”这一宗教组织，导致家中祖产被败光。山上认为安倍与这个宗教组织有关，他觉得自己的不幸是安倍造成的，将安倍视为导致自己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因此选择了极端的暴力手段。

2023年4月，时任首相岸田文雄在和歌山市为众议院补选助选时，遭遇一名男子投掷爆炸物，所幸没有受伤。凶嫌为24岁的木村隆二，系生活极不稳定的无业人员。他也曾因交不出300万日元议员选举保证金而起诉日本政府。木村隆二自称，这件事给他带来了极大的痛苦。神户法院迅速做出裁决并驳回了木村隆二的请求，他又上诉到大阪最高法院。最后，他选择直接“袭击”日本首相岸田文雄。

长期以来，日本给国际社会的形象是安全稳定、社会治安良好。但前首相安倍晋三和岸田文雄遇袭，以及刚刚发生的事件，对日本社会的“安全神话”形成了三连击。

“偶发事件”的背后

 “安全神话”只存在于二战后的日本。此前的军国主义膨胀时期，日本曾有多位首相遇刺。1921年至1936年的15年间，包括第19任首相原敬、第27任首相滨口雄幸、第29任首相犬养毅、第30任首相斋藤实、第31任首相冈田启介先后遭遇刺杀，只有冈田启介侥幸逃过一劫。

1960年，安倍晋三外祖父、日本前首相岸信介也曾被刺伤。其作为甲级战犯的历史，在此不须赘述。此后，政治人物遇刺事件几乎未见。直到2022年安倍晋三遇刺之前，日本都被视作安全稳定的国家。

有媒体质疑，此次“政治中心”遭袭事件，从犯罪嫌疑人臼田的行动路线看，其先去自民党总部扔了燃烧瓶，之后又开车冲击了首相官邸的护栏。作为日本政治中心的永田町到处是警察，为何没能拦住？从近期频发“袭击特定目标”的事件看，“暴力表达”的“潘多拉魔盒”似乎已经被打开。类似的事件，在日本今后可能还会发生。

2023年4月，岸田文雄在和歌山一处渔港进行演讲时，有人向其身边扔了一枚自制管状炸弹，安保上的漏洞再次暴露无遗。而此次日本政治中心遇袭虽未造成人员伤亡，但这样的安全状况已经让民众备感担忧。

有分析指出，日本近年来屡屡发生针对政治人物和中心的袭击事件绝非偶然，其突出反映了日本安保上存在机制性漏洞：一是日本的警备力度不足，安保人员也过于麻痹大意；二是安保级别不够，没有给予政治人物和政治中心应有的较高等级安保。从近年来袭击事件的过程来看，警方大多没有事前缜密而有效的安保安排，现场缺乏有效的管控和有针对性的隔离措施；三是现场处置不力。仅从此次自民党总部遇袭一事看，警方在相关技能与应对方面无疑有一定欠缺，否则嫌犯没有机会在袭击自民党总部后再去冲撞首相官邸。

从更深层次看，日本经济增长长期停滞，近年来更叠加新冠疫情“后遗症”、俄乌冲突外溢，导致物价高涨、日元贬值、失业率上升，因此也点燃了一些人对政治人物和政治现实的极度不满，选择极端暴力的手段来袭击政要或报复社会。

有评论指出，尽管这些行为往往是少数激进个体的孤立行动，但其背后所反映出的社会情绪和对政治现状的不满却是普遍存在的：一是经济长期低迷，生活成本上升，给普通家庭带来巨大的压力；二是劳动力不足，社会老龄化严重导致劳动力减少，许多领域出现人才短缺，给企业运营带来困难；三是社会竞争加剧，就业压力加大。 

石破内阁的严峻考验

看似偶然的三连击，都与日本政治相关。

2022年安倍遇袭时，日本正在举行参议院选举；而针对岸田的袭击，则是在日本和歌山县众议员补选期间，此次袭击“政治中心”事件，发生在日本众议院大选前。频频出现针对“特定目标”的袭击，恐将对今后日本各类选举的过程造成深远影响。

石破茂出任日本新首相后连续遭遇低谷：惊爆“黑金”丑闻；内阁支持率低迷，为本世纪以来历届新组内阁第二低的水平。就任日本首相仅8天后，便宣布提前解散众议院，并将于10月27日举行选举，创下二战后最快纪录。据报道，石破茂围绕众议院选举时机、货币财政政策的言行被指“前后不一致”，涉及政治资金丑闻议员的参选资格认定问题还引发党内争执。

在外交上，其“亚洲版北约”构想同样遭到冷遇。东盟国家普遍拒绝，印度也不赞同，美国则认为时机不到。印度外长苏杰生表示：“我们没有考虑这样一种战略框架，我们有着不同的历史和不同的处理方式。”

日本众议院选举原定是到明年10月才开始。但日本宪法赋予首相一项特殊权力，即可以随时解散众议院进行重选，对所有议员进行民选改组。所以日本首相经常提前进行议院选举以平息国内的“民怨”，改组洗牌以重振支持率。

具体到此次石破茂的操作，应有以下三点考虑：

其一是借助上台后的短暂“热度”，来抓紧稳固政治地位。石破茂欲借这波选举改组议院“赌一把”，认为比明年选更有利。现在很多日本选民只是对岸田文雄内阁表示厌恶，还没有波及整个自民党，街头采访中有不少人相信“换个首相就会好起来”。在岸田引咎辞职和自己当选的关口上，确有不少人对石破茂内阁怀有希望。新任自民党干事长森山裕曾向石破茂建议，利用当前当选的热度，尽快举行众议院选举。与自民党组成执政联盟的公明党也持相同意见。

其二是石破茂要表现出听任民众评判黑金丑闻的姿态。对自民党而言，面临的最大危机是如何处理黑金丑闻问题。岸田最终放弃竞选连任，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对黑金丑闻处理不力，导致其支持率下滑到15.5%。石破也自然不敢怠慢，对手立宪民主党还在不断煽风点火，拖得越久对自民党越不利，所以这次解散议院选举颇有“引咎大选”的意义。在日本的政治圈里，这种“谢罪”式的政治举动很是流行。

其三是石破茂培植自己政治势力的需要。自公联盟在这届众议院的优势席位是前首相岸田文雄的功劳，石破要想稳固执政根基，也必须亲自领导自公联盟在下一届众议院选举中获胜才行。作为防卫大臣出身的石破茂政治野心很大，还力争要实现“日本军事正常化”的目标。当前因为支持石破茂的铁杆社团“水月会”成员还是太少，和麻生太郎一伙人抗衡力量不足。通过新一届选举从中以助选的方式拉拢起自己的新势力议员。日本几乎每个首相上台后都会利用自己的权力强化派系，未来下野也会继续支持自己派系的人当选，石破茂对此也不例外。

针对自民党总部遭遇袭击的事件，石破茂当天上午在鹿儿岛县萨摩川内市的街头演讲中表示，“民主决不能屈服于暴力。作为政府，我们将继续保护人民的安全。我们将彻底遵守我们的原则”。自民党干事长森山裕19日上午表示，自民党将如期进行选举活动。

能否一切如常，只能拭目以待。最终，经济才是“稳定”最好的压舱石。而鉴于当前日本社会的现状，政治家的政治目标与国民生活诉求背道而驰的矛盾正愈发严重，形势难言乐观。

开局不利的石破茂，定将经历更多严峻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