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进入了冬令时,正午的阳光就斜45度,三点钟太阳被高楼遮挡,四点半就落山,白天一下就过去了。冬日如梭,每次见到阳光,都有一种赶紧出门跑步晒太阳的急切感。
今年初跟葱头去体检,医生说她缺乏晒太阳,需要补充维生素D3,维生素D水平较低更容易得抑郁症,我才知道人像植物一样需要光合作用。以前住南丫岛时,搞不懂老外这么喜欢在沙滩晒太阳,现在终于能理解了,这是阳光缺乏后遗症啊。
出门,穿街过巷,半公里到59街哥伦布圆环,简称”哥圈“,从西南角金像处进入中央公园,路过一排等待游客的马车,初来乍到觉得恶臭的马粪味,现在已经闻之不觉。
中央公园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跑者如织,我逆时针跑,汇入跑步的人群。
开始是一段平路,往动物园方向跑,我对动物园没什么好感,这里曾经逃出过一只举世闻名的猫头鹰,但不幸的是后来撞玻璃死亡。随后上第一个坡,经过一棵硕大的桑葚树,夏天爬上去摘过奶白色的桑葚,很甜。跑上到坡顶的莎士比亚雕像处,这里是土匪群跑的集合点,拍过无数的集体照。
下坡后,过马路,小心右边驶来的自行车,经过船屋——这里有纽约少见的公厕,再上猫坡,坡顶树丛中有一只虎视眈眈的美洲狮雕像,名字叫“Still Hunt”。随后跑到东80街,右边是大都会博物馆,左边立着个埃及石柱——方尖碑,春夏之交,石柱旁的玉兰花开得灿烂,这个石柱为公元前15世纪的造物,回过身跟曼哈顿的现代高楼111大厦和中央公园塔对比,有一种历史在流淌的感觉。
上坡后,终于来到水库西边,一条一公里长的平直跑道,我偶尔会在这里练习间歇跑。很多人飞快超过,作为一个老成持重的跑者,开始知道不要跟别人比,按自己的节奏跑——生活也是一样。
一英里后,到北边岔路口,左边有一条捷径,可以少跑一英里,而且避免中央公园最陡的上坡——哈林坡。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选难的路,随后向右下到中央公园最北的110街,再往北就是“著名”还是“臭名”的“哈林区”,这段路较少跑者,我去年在林中拍逃逸的猫头鹰的时候,遇到华人老法师,特别叮嘱我要小心。
从公园最北处向南,上了哈林坡,随后是三个连续坡,跑友俗称三姐妹颇。路过西96街,这里有一处纪念李文亮医生的长椅,希望多年后还有人记得他。随后回到水库,可以绕着内圈土路跑,这个季节很多绿头鸭和海鸥。春天的时候,水库边的樱花开得尤其热烈。如果口渴,离开水库前,有个喝水点,是纽约自来水,取自北部的卡茨基尔山脉,据说有“水中香槟”之称,是不是喝出了高级感?
跑到80街,右边是自然历史博物馆——电影博物馆奇妙夜的取景地,左边进去是莎士比亚花园,我常见园丁在里面伏地修整,很是用心。花园里种着莎士比亚写过的植物,比如玫瑰边会有个牌子:“What’s in a name? That which we call a rose By any other name would smell as sweet.”,早年我学习自然教育,常记鸟兽草木之名,直到看到这句,“玫瑰不叫玫瑰,依然芳香如故”,方才释然。
过了莎士比亚花园,是一处叫”漫步“的观鸟区,在里面漫步犹如进入了森林之感,早晨常遇到拍鸟的爱好者,会告诉你最近有什么好鸟。随后路过小湖,湖中常见人泛舟,可以看到远处的弓桥。这段路面平且笔直,路旁是树皮斑驳的法国梧桐树,专业名叫二球悬林木——又犯病了。
随后抵达三岔路口,左边是一座韦伯斯特的雕像,他是美国早期的国务卿,我没有太多兴趣。右边有一棵银杏树,初冬还是金灿灿的,从路口进去是纪念约翰·列侬的草莓地,常有艺术家在演奏他的歌曲,讨点打赏,旁边有几个卖纪念品的小贩。公园外面就是约翰·列侬被歌迷射杀的达科塔公寓,杀手被捕的时候,手里拿着的书是塞林格的《麦田的守望者》。我愤青时读过,内容不大记得,只想起里面很多”他妈的“。
在三岔路口向左,可前往天使喷泉,我向右上坡,坡顶就是纽约马拉松的终点,路边的地面上嵌着金色的牌子:纽约马拉松,始于1970年。如果不是朋友提醒,我是万万不会看到。右手有棵美国红梣,秋天的时候黄金一片。左手边是中央公园最大的草坪——绵羊草坪,常有人穿着比基尼晒太阳,中间有棵橡树,学名叫麻栎,自由舒展,四季不同。
下坡后回到起点红绿灯处,如是一圈,10公里。我不知道在这里跑过来回,查看跑步记录,今年跑了两千八百公里,去年跑了两千五百公里,至少一半都是在中央公园跑的。
这样想来,八千里路云和月,也就在跑步中倏忽而过——而我在纽约生活已经两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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